我不知道後來是怎麽結束的,只記得周身都是西門吹雪的劍氣，就連我這個根本不懂武功的人都能夠感覺到那種淩厲。

花滿樓始終抱著我沒讓我被傷到,最後玉羅剎到底為什麽還願意把解藥給我我也不清楚。

其實我也很好奇西門吹雪放過我的理由,畢竟如果不是我的話,十四絕對不會死。

我醒來的時候還不怎麽能夠適應明亮的光線，當瞎子當了兩個月，結果看見光的時候反射性地就低頭閉眼，真的不知道算不算是抖M心態。

離開洛陽的時候我拒絕了花滿樓的相送,可我沒有瞞他我接下來的打算。

雖然從來沒拔過這把劍,但是我對它還算是有點感情，只是……它在我這裏始終不太合適。

除了西門吹雪也根本沒人相信我當初瞎掰的那個身份,說真的欺負這麽天然的劍神總是有點過意不去。

……而且，我還讓人家童養媳都為我而死了啊。

想到這裏心口好像又開始疼了起來，分明玉羅剎說過以後再也不會有那種疼痛了，可還是疼。

疼得簡直想要落淚。

我什麽都沒看見，就連她最後往劍上撞過去的樣子都沒看見。

但我可以想象她當時是怎樣的表情，北柯十四，反正一直都是那個笨蛋罷了，明明是被我害成這樣的，最後還要因為我而死。

……你還能更傻一點麽？

以前都是她說我蠢，這一次我覺得我真的可以理直氣壯地和她說，你明明比我蠢多了！

可是我沒那個機會了。

西門吹雪見到我的時候沒有什麽大的反應，也沒有聽我關於葉孤城小妾那件事的解釋，他始終表情寡淡地看著我，一眼不眨。

我被這種眼神看的心裏發毛，隱隱知道他到底為什麽這樣看著我，可還是不敢直視他。

“……你和阿北，認識了很多年嗎？”

他的表情是疑惑的，我想他肯定在想，十四呆在萬梅山莊那麽多年，怎麽會認識我，甚至願意為了我去死。

我搖搖頭，“……不算很久。”

“……”

“……但她……算是我在這裏唯一的親人，對她來說，應該我也是吧。”

我們在寢室裏笑著鬧著比誰家本命比較帥的時候，你們在我們眼裏還都是存在於書中的人物。

誰都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場來臨得好無征兆的穿越，可它偏偏就是發生了，誰都阻擋不了。

“是這樣。”他說話的時候還是那樣冷淡，我覺得我完全看不出任何和悲傷有關的情緒在他身上出現。

可我卻莫名地覺得他很難過。

很難過，卻不知道怎樣難過。

西門吹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的是個可憐的男人。

“……我……能去看看她嗎？”我鼓起勇氣朝他開了口，“……只是想去看看。”

他沒有反對，隨手朝我指了一個方向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低頭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莊主……節哀。”

十四的墓就在萬梅山莊的後山處，墓地的各類祭奠品還都擺在那裏新鮮得很，肯定是每天都有人來看她。

我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有，在她墓前站了好久之後還是不知道開口要說什麽，幹脆坐了下來。

“姑娘你是……？”

也不知道坐在那裏多久之後，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陌生的女聲，我有些疑惑地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白衣的美艷婦人，看上去無非是三十多歲的樣子，很面善。

“……我是十四的朋友。”

“原來是小姐的朋友……”她恍然，“那你能來看小姐，她一定很高興。”

——才不會呢，她一定會說，霧染秋你怎麽這麽蠢？！

我的確見過那婦人，雖然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確實是她，被十四稱為紫姨的萬梅山莊老一輩的仆人。

“我想起來了，我有見過你。”

她這麽一說，我也只好點頭，“我曾來過萬梅山莊。”

“小姐很少有朋友。”她自顧自感慨起來，“自從跟著夫人回來後她基本都不怎麽出去，雖然把人都訓練得很好，可實際上除了照顧莊主之外，她一直像個孩子。”

“嗯，超幼稚啊，不過很可靠吧。”我回想著以前的事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反正比我可靠多了，雖然我們倆一起總是會把很多事一起搞砸。”

那些日子想來也沒有多遠，我卻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我們倆沒事窩在寢室裏看新番刷微博的日子還歷歷在目。

我還記得她陪我去醫院結果我不靠譜到昨天才去過的地方都不認識路，那個時候她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真是可愛爆了，只可惜現在再也沒有那樣一個人撲上來掐著我的脖子跟我說臥槽你快給我用用腦子啊你的腦子除了做題之外都派不上用場的嗎！

明明已經努力平覆心情好久了，可想起這些事還是忍不住難過。

比夢到霧梓星還難過啊。

“姑娘，天都快黑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紫姨起身離開的時候沒忘記這麽囑咐我，“要陪小姐，有的是時間呢。”

是啊，有的是時間呢，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陪著她。

倘若最開始我遇上花滿樓就安分守己在這裏混混日子，也不參與劇情的話，或許還不會到現在這種局面。

我想我會後悔也是因為我知道，這些都是自找的。

她在為我的任性買單，不管是最開始的穿越還是現在的死亡。

我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夜裏山間寒冷，最終太陽還沒升起我就已經被凍醒。

風吹過山腰，颯颯作響，我仿佛能夠聞到不該在此時開的梅花香味。

先前的瞎眼日子讓我對黑暗適應得極為好，現在就算是看不太清也不礙事，我仍舊不知道要對她說什麽，最終只是深深地嘆氣。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呢，這樣不僅可以逃避欠了一堆人的人情，也能夠讓她和已經建立了這麽深感情的萬梅山莊的人們生活下去。

反正我根本沒法給她提供什麽回去的方法，不是麽？

西門吹雪過來的時候我還在保持那個不怎麽淑女的坐姿靠著她的墓碑，他似乎並不驚訝我還在的樣子，亦沒有理會我這種類似於精神病的行為。

我記得我見過她給他奉劍的場景，可現在，他只有將劍鞘放在墓碑邊上，然後獨自一人在一旁練劍。

我不喜歡他，一直都是。

他也許滿足了所有少女們對於帥氣冷漠冰山男的夢想，可我始終愛不起來。

葉孤城好歹還會有點人間煙火氣息，他卻真真切切的就像不屬於世的神袛一樣。

從前看文的時候見過不少寫他的文章都會黑一把孫秀青，我卻始終覺得他根本配不上孫秀青，一個女人，為他生孩子，跟著他義無反顧，用一年的幸福換來一輩子的寂寞，可他在贏了葉孤城之後就已經根本不能被稱之為人了。

但這裏的他不一樣，這裏的西門吹雪不是我不待見的那個劍神。

他沒有說話，可他的悲傷比誰都更清晰地傳達到了我這裏。

“……餵，你說這種待遇……就算是最瑪麗蘇的陸小鳳同人裏都沒有啊。”我低聲說了這麽一句，“如果他不嫌棄我占地方的話，我留在這裏陪你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我，我就當她是默認的，反正我一直都喜歡欺負她，直到現在都是我占了她的便宜。

這種接近喪心病狂的決定竟然沒有得到萬梅山莊上上下下任何人的勸阻，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陸小鳳也來看過她，看見我這副要在這裏安身立命住一輩子的樣子很是驚訝，不過最終卻主動幫我修好了草棚。

“我倒是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也沒有想過……”我看著他身上的大紅色袍子出神，“總覺得西門莊主沒有砍死我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他怎麽會砍死你。”陸小鳳看著我，目光深邃得我看不懂，“你可是她寧願自己死也想保護的人啊。”

“……”

“其實我問過阿北你們倆到底是怎麽認識的。”他收起了悵然的口氣，舉起手中的葫蘆喝了一口酒，“從那個時候開始大概就已經註定了西門不會和你計較什麽。”

“……她是怎麽說的？”

“她說……你算是她在這裏唯一的親人。”

北柯十四你真是好樣的，掐著我的脖子說恨不得弄死我，回頭對別人又這麽說，分明是想要在這個時候騙我眼淚吧。

你還真是……好樣的。

“所以，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現在的感受。”他把葫蘆遞給我，“喝不喝？”

我搖搖頭，“你不會理解的。”

“也許吧。”他見我不接，又喝了一口，“你要是真想在這裏住一輩子，萬梅山莊也會養活你，不過……她也許並不希望。”

——我當然知道，只是我什麽都做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種百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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